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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灼 灼” —— 我的抗疫日记 | 温州伙伴来信

小鱼同学 法政同心社工 2021-03-16



作者 / 朱若瑜

编辑 / 阿ben


“X香园:全国新型肺炎疫情实时动态……”

“X江发布:X江新增确诊病例n例……”

“X乎热榜:宠物会感染新冠病毒吗……”



我半靠在床头,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几个App间来回跳跃,房间里充斥着最近我已循环了无数遍的音乐声。其实我根本没有认真听音乐的内容,我只是害怕房间过于安静。想读会书,可句子它怎么都入不了我的大脑,一分钟不到,我又跳到公众号看关于疫情的新闻了;想看会动漫,一遍遍下拉B站番剧列表,点击视频又迅速退出,以往看了会捧腹大笑的片段,如今再看却索然无味。实在无事可做,我走到客厅,大口大口地咀嚼茶几上的膨化食品,直到我的胃胀到不适。


 这就是疫情肆虐下的我的生活。


[ 01 . 几场旧战  ]


我对SARS的记忆只有一个片段。四岁的我看到邻居家门口扔了一地的柚子皮,心血来潮响应幼儿园老师“要爱护环境卫生,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”的号召,找了个塑料袋把柚子皮全部捡了进去。回家后,我得意洋洋地举着一袋垃圾向父母邀功,话还没说完,袋子就被父母夺走了:“这个东西脏的!赶紧去洗手,现在有‘非典’知不知道!”我一脸懵逼地被推到卫生间洗手,怎么也想不明白:我做了好事为什么没人夸我?“非典”是什么?


万众一心 抗击“非典” 邮票


SARS有没有影响我所在的城市,人们采取了哪些应对措施,我都不记得了。在很多年后,我才从柴静的文章《那个温热的跳动便是活着》里了解到一些当年的情况。除此之外,造成严重后果的流行性疾病禽流感、H7N9、登革热,我只在新闻里匆匆见过。甲型H1N1流感是个例外,不仅我得过,我的一些小学同学也得过。当时,我读的班级是全校第一个被停课的。奇怪的是,以往感冒发烧要挂好几次吊瓶才能痊愈的我,那次挂了一次吊瓶就退烧了。我也没有被送到医院隔离,只是在家里待着。


以上,是我对几次大型传染病的全部回忆。我怎么也没想到,有一天我会被一场席卷全国的疫情卷入,明明身在疾病之外,却仍被其左右。


[  02.  战火初燃  ]


最初听闻新型冠状病毒是在宁波的同学聚会上。学医的同学说有消息称是“非典”卷土重来,我拿官媒的回应反驳,说已经辟谣了,这次疾病和“非典”没有关系。


这个话题被我们议论了几句就过去了,毕竟当时消息尚未松动,最初披露的几位感染者都在湖北,看不出有蔓延到浙江的可能。


从宁波回温几天后,舆论开始转弯。湖北疫情逐渐发酵,越来越多的主流媒体开始关注这一情况。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:疫情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开始扩散;丁香园建立“全国疫情动态图”;浙江、广东等省份发起一级预防;部分地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医疗物资缺失……



大概是武汉“封城”前后,我开始频繁地查看关于疫情的消息,从早上睁眼到晚上准备入睡,从这个App到那个App,从官媒回应到亲历者的自述,日复一日。


但即使是在那个时候,我也没有太多的焦虑感,更多的是对满屏新闻的同理疲劳、对自己有心无力的无奈和借此逃避学习的消极懈怠。如果说疫情让我有了什么新的自我认知,那就是我第一次知道,自己可以这么牵挂一个至亲以外的人。这么讲也许有自夸的嫌疑,但我不得不承认,疫情刚开始爆发的那几天,我不停地刷新关于武汉和疫情的信息,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有朋友在武汉,而不是担心疫情会不会波及到浙江。在当时,我仍以为,疾病可以尽量控制在湖北以内,其他地区不会受到太多波及——也许其他人也这么认为。


[  03. 战火烧身  ]


事情的发展逐渐出乎我的意料。除了武汉地区的感染人数每一天都在激增,其他地区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感染者。很快,官方发布通知:春节假期延长,各高校开学时间适当延迟。


我和父母的角色开始互换。本来是我劝他们:“出门一定要戴口罩,不要去公共场所。”现在换成他们紧张了:“现在不是开玩笑了,一定要戴口罩再出去。”“不要熬夜了,零食少吃一点,多运动,不要窝在那里。现在非常时期,这种病就是看你自身抵抗力……”


我开始做噩梦,在夜里突然惊醒。有一次我梦见自己上街,却没有戴口罩。我急疯了,在狭窄的巷子里疾疾地走,怕自己被感染。梦醒后,我长舒一口气:幸好我家在浙江,不在湖北,我所在的地区感染者很少……然而,即使是在那个时刻,我更多的情绪仍是“恐慌”,而不是“焦虑”。虽然我会对疾病心怀恐惧,但我依然觉得,疫情离我很远,对我造成的影响不过是开学延迟而已。



现实很快狠狠地打了我的脸。我没有想到浙江会“沦陷”,更没有想到温州会“沦陷”。这么讲有些夸张,但温州感染人数在几日内突然蹿升并一跃成为浙江第一,甚至大大超过一些省份的感染人数,是我始料未及的。我以为温州距离武汉那么远,一定不会受到太多影响,可是我错了。我不知道,有那么多温州人在武汉工作,更不知道在武汉还没封城、温州没有控制人口进出的那几天,有那么多感染者涌入温州。温州的“酒桌文化”是否为这次疫情火上浇油,我就不得而知了。


我开始烦躁、焦虑、敏感,一点点小事就能和父母当场翻脸,或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大哭。之前是我不想认真学习,现在,即使我想通过看点专业书籍转移注意力,我也看不进去了。我对延迟开学的心态,从最初的“太好了可以在家里多玩几天”,变成了“什么时候开学这样我就有事情做了”。


除此之外,我发现我格外希望有家人之外的人关心我,哪怕只是在微信上淡淡地问一句“你那边还好吗”。期待没有得到回应时,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非常非常失落。母亲说我太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,我也知道我不能对别人有太多要求,我自己都未必对别人做到了足够的关心。但我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,心里有块地方皱皱巴巴的。



这段时间里,手机仿佛粘在了我手上。我一天要给手机充两次电,疯狂地刷新各大媒体的动态。我知道这时反而需要远离关于疫情的消息,但我做不到。看新闻让我焦虑,不让我看,我更焦虑——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呢?万一这消息关系到我和家人的健康呢?即使不看新闻,我也长时间挂在网上,看各种我自己都觉得无聊的消息。我知道我在浪费时间,可除了玩手机我无事可做,或者说无心做其他事。我不是没有感到懊悔:这可怎么办,我要考研啊,我这样迟迟不学习还得了!然而,新的一天开始,我又抱着手机不放了。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空耗了下去……


[ 04. 硝烟未散 ]


在我陷入低谷期的时候,父亲对我说:“你还是学社工的呢,你怎么连自己的脾气都管不住!”可是,我心里所有的消极情绪都是真的啊,我尝试解决无效也是真的啊,我该怎么否认我自己的状态呢?我所学的知识告诉我,我的表现非常符合被扔到陌生场域的个体茫然失措的特点,我应该用各种理论与技巧解决我的“非理性信念”。我不是没有尝试过,我和人沟通了,我试图转移注意力,可不良情绪就跟地鼠一样,按下一个,又冒出来一个。


后来,后来我又是怎么走出来的呢?

前两天,专业课老师和同专业的同学联系我,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学校的抗疫小组。说实话,最初我是想拒绝的。我只想把自己缩在茧里逃避一切。更何况,现在的我能以怎样的心态和效率去做那些服务呢?但母亲劝我答应,她很担心我现在的状态,觉得让自己忙起来能让我开心起来。于是,我答应了。



在这之前,由于疫情的限制,和我产生联系的对象基本是我的家人,其他人一般通过电话、微信接触,频率也不算高。但加入了抗疫小组后,出于工作需要,我和他人的联络逐渐频繁起来。再加上最近有几位老师、同学私聊我近况,我心里特别温暖,觉得自己还是有家人以外的人在支持的。原先的我看似通过网络保持着和外界的联系,但可能是因为缺少固定的交流,我依然有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感觉。现在,我又感觉自己实实在在地和他人产生联结了。



同时,工作让我无法花大量的时间胡思乱想或关注疫情动态,完成工作产生的成就感又增加了我的积极性和喜悦值,我的不良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。有一点很有意思,值得我好好琢磨、反思:为什么之前的我不能自觉地采取阅读、干家务、运动等方式充实自己的生活,非要外界推一把才能改进状态呢?是因为阅读和运动在短时间内产生的效益不足以吸引我?是因为我对做家务不感兴趣所以连起步都不愿意?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逃避是保护自己的最好状态?还是因为我自制力不够?


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温州公布了管制通知,各村、各社区实行封闭管理,非公务人员无事不得上街,每一户人家每两天只能派出一人出门采购物资。温州新增的感染人数已有下降的苗头,全国七日内的新冠病毒治愈率人数首次超过死亡人数,胜利的曙光已经开始显露了。


这一次疫情其实有很多值得反思和回味的地方,小到个体,大到地区或国家的治理体系。我身边暂时没有出现感染者或疑似感染者,我也希望永远不要出现。但是无论是最初隔着手机屏幕,还是最后置身于各种各样的规定与管制措施之下,我都觉得这次疫情灼伤了我,更别提那些在一线奋战的工作人员和感染者。我不清楚也没有学识判断这次疾病是天灾还是人祸或二者皆之,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,都给人类造成了伤害,所幸这种伤害并非完全不可逆转。


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大型传染疾病,却是我第一次在疫情中对自我与外界有相对清晰的认知。不再是懵懂状态的我,看似比之前更加脆弱了。但我很高兴,能够通过这次不平常的经历对自己有更多的认知与思考,能够用所学知识试着分析一些疾病造成的社会现象。拥有外界的支持系统和被一个强大灵活的行政管理机构庇护,对个体而言是多么重要啊。


我很庆幸,在这次疫情发生时,我可以和家人在一起;我很感恩,在我无法出门的时候,有人能问候,有人来问候我;我很自豪,在面对此次疾病时,我所在的地区没有出现匪夷所思的事件。我不是一个人面对这次疫情,处在疫区外的人不是,在第一线战斗的人更不是。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与挫折,被各种各样的问题与情绪困扰,但在我们的背后,是无数和我们一样在牵挂着担心着的同胞,是努力庇佑我们的祖国。我知道这段话有的人会不爱看不爱听,觉得我瞎扯,觉得我太“政治正确”,可我就是要说。


  我相信这次疫情会平安结束。

  我等着返校和武汉的闺蜜一起吃铁板烧。


(元气一点喔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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